衔觞赋诗的陶渊明

2023/5/26 来源:不详

那些好酒的文人骚客(二)

二、衔觞赋诗的陶渊明

东晋的陶渊明,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人,刘伶之徒焉能望其项背。

还能背《桃花源记》吗?“忽逢桃花林,夹岸数百步,中无杂树,芳草鲜美,落英缤纷。”这景不知有多诱惑,引得我年少的几多遐想。“初极狭,才通人。复行数十步,豁然开朗。土地平旷,屋舍俨然,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其中往来种作,男女衣着,悉如外人。黄发垂髫,并怡然自乐。”这里平和安逸、怡然自乐的生活和当时民不聊生的战乱,反差太大了,弄得当时人人心向往之而别无所求。

《桃花源记》太撩人了,古今中外,无论是达官贵人、还是平头百姓,被其撩拨得其心痒痒的人,不可胜数,无不五体投地。

陶渊明的诗应该还有印象吧,那种恬静悠闲、逍遥自得的田园生活,与那种香甜醇厚、孤芳自赏的美酒人生,相互勾连,和谐融洽,让你欲罢不能。直至现在,还在影响我们,真乃千古传颂的大神级文豪,可是此人也是当仁不让、名副其实的好酒之徒。究竟是好酒更著名,还是诗的影响大,我也分不清楚。

陶渊明说自己是“性嗜酒”,天生的、本来的,好像这样说,好酒就不是他的问题了。做彭泽县令的时候,上级分给他亩公田,他要全部种那种可以酿酒的粘高粱,好一饱口福。但老婆儿子就苦苦哀求:一家老小要吃饭,不种稻谷,难道都喝西北风去吗?实在没办法,只好让步各种50亩。陶渊明有一个很特别的嗜好,就是每当酒酿好的时候,他便从头上取下头巾,用以过滤,过滤完了再将头巾戴在头上,这个时候头巾散发出的浓郁酒香让他特别享受。他在诗中是这样说的:“若复不快饮,空负头上巾。”(《饮酒*20》)

若说喝酒,陶渊明跟其他人很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一个人喝也很带劲,所以他经常是一人独酌。常常坐在他家附近的大石头上喝酒,喝醉了,就躺在石上睡觉,所以这块石头就起名“醉石”。他也经常把酒埋藏在石头下面,听说解放初期,有个农夫凿石到底,发现一只石盒,石盒内有个铜器,有盖,是扁平的酒壶。将盖揭开,壶内都是酒。壶旁边刻着十六个字:“语山花,切莫开,待予酒熟,烦更抱琴来。”大家怀疑这酒不能喝了,就全都倒在地上。结果酒香馥郁,沁人心脾,经月不散。

陶渊明一般不是单纯的只喝酒,往往是酒喝得差不多了,兴致高起来了,就拿出他的宝贝古琴来。但这个古琴很特别,没有弦,当然也就不会发出声音,但渊明兄却弹得很投入,常常沉醉其中,这就叫听弦外之音,或者叫品无音之音。然后,继续喝酒,直到醉卧石上,酣然入睡。酒醒之后,就开始写诗。

他的诗不是边喝边写的,就是在醉醒后写的,他都说自己是“衔觞赋诗,以乐其志”(《五柳先生传》)。就是含着酒杯写诗,或者说一边喝酒一边作诗,因为自己抱定的志向而感到无比的快乐。所以,很多诗都是写酒,即便不是写酒的,也散发着浓浓的酒香。梁昭明太子在《陶渊明集序》中说:“有疑陶渊明诗,篇篇有酒,吾观其意不在酒,亦寄酒为迹者也。”哦,原来只是借酒而已。但我不这样认为,我觉得渊明兄借了这酒,就没有还过,所以,对于渊明兄来说,酒和诗、诗和酒分不开,理不清。

别的不说,就说以《饮酒》为题的传世诗作,就有20首,首首经典,都是酒后杰作。他还为这20首诗写了一个序,序里说:我闲居在家,缺少欢乐,再加上近来日短夜长,遇到好酒,每晚都饮。一个人饮酒,很快就醉了。等到酒醒之后,写诗自娱,这不过是单纯为了欢笑罢了。喝酒是为了欢笑,不是因为好酒吗?唐朝诗人白居易就说他“篇篇劝我饮,此外无所云”。

我们不妨从这20首诗中,抽出一些诗句来,看看这渊明兄是何等的爱酒:

“忽与一觞酒,日夕欢自持”,看来是有几天没喝酒了,也许是好朋友送酒来了,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从白天直到黄昏一直在喝;

“一觞虽独尽,杯尽壶自倾”,也是很能喝的,很快就“杯尽壶自倾”了;

“故人赏我趣,挈壶相与至”有很多的好朋友,知道他有这个嗜好,也了解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家伙没钱买酒,所以时不时的就送酒来了;

“幽兰生前庭,含薰待清风。清风脱然至,见别萧艾中。”环境还很优美的,蛮有情趣的。幽幽兰草,清风一吹,香气缭绕,虽和杂草生在一起,但本质还是大不一样啊。哦,原来这渊明兄不仅仅只是为了写环境的幽静,还有更为丰富的意蕴,有得玩味,我们也像陶渊明品酒一样细细品品。果然是像昭明太子所说的那样“寄酒为迹”啊,好像有类似屈原的比拟,看出来了吧?

“寄言酣中客,日没烛当秉”从白天喝到夜晚,秉烛继续喝。这个精神可嘉,夜以继日,没日没夜。没想到都到这个程度了,仅仅是为了欢乐吗?典型的好酒嘛;

“悠悠迷所留,酒中有深味”原来渊明兄品的不只是香甜淳厚的美酒,也是人生的酸甜苦辣啊,真正品出“酒中”“深味”,不过,他终究还是快乐的。我们再看一看这题为《饮酒》的20首诗中,最为人称道的第五首:

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

虽然生活在人世间,但并不钦慕车马喧嚣的富贵人生,心能安静,住哪里都会远离红尘。与山水和谐,同自然融洽,才是真正的快乐。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酒不醉人人自醉,想说些什么,还有什么好说的呢?与自然浑然一体,什么都不需要说了。我看是已经喝断片了吧,是酒呢,还是自然,抑或是自己的心?

你说,诗写到这种境界,自古及今,有几人能达到呢?还真是一般文人骚客难以企及的一个高度,看来这渊明兄,真的不只是喝酒而已,有东西啊!

当然,说喝酒的话,陶渊明不仅仅是独酌,也喜欢和人一起喝。比如有人来他家里了,无论是送酒来的,还是研讨作诗写文的,抑或只是来看看他的;也不管是富豪还是穷人,来了就喝酒,只要家里还有。先跟客人说清楚:“我要是醉了,我就会睡觉的,你就可以走人了” 于是,喝着喝着,就酣然入睡了。客人就只好走了。

其实,与人一起喝酒的情况,大多数都是亲朋好友家里有酒了,就叫他过去喝酒,都知道渊明兄好酒,但穷得常常没得喝。他也是毫不客气,一叫就过去,一喝就大醉,然后跌跌撞撞的回家。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在《五柳先生传》中说的。性格也是够直爽的,爽快人啊。

渊明兄真的很穷吗?真的很穷很穷。他自己都说“环堵萧然,不蔽风日;短褐穿结,箪瓢屡空,晏如也。”(《五柳先生传》)家徒四壁,一贫如洗,而这四壁是到处窟窿,既不挡风又不遮光,或者说既采光又采气,风水倒是挺好的。衣不蔽体还有好多补丁绳结,吃饭的碗装酒的瓢,常常空空如也。但尽管这样,不影响渊明兄的快乐——“晏如也”。见到这种情况,我就想起孔子赞扬颜回的话:“贤哉,回也!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;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,回也!”颜回穷得不能再穷了,人家都受不了,但颜回却很快乐的学习,很快乐的生活。孔子就认为,这种人最具高尚品质。看来渊明兄和颜回有得一比,谁更高尚呢?颜回在学习思考,渊明在喝酒写诗。

其实渊明兄也是一个贵族子弟,曾祖还是大司马,只是后来衰落了,尤其是8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后,就更加不行了。他从29岁开始,当过几任小官,但总不如意,就炒老板鱿鱼了。最后一次是41岁,当彭泽县令83天的时候,说上级检查来了,要整整齐齐的去迎接,渊明兄生气了,乡里小儿来了,还要我低三下气去迎,老子不干了,当即就走人了。原话是这样说的:“我岂能为五斗米,折腰向乡里小儿!”

后来补写了辞职书,题目是《归去来兮辞》,叙述了他辞官归隐后的诗酒生活,以及对官场的厌恶、对人生的思索。

还写了一组五六首(有说五首,也有说六首)题为《归园田居》的诗。当然这些诗都是酒后所写。我们看看这组诗的第一首:

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。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。

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园田。

方宅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。榆柳荫后檐,桃李罗堂前。

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。

户庭无尘杂,虚室有余闲。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

你看,当官属于“误落尘网中”,前前后后也没做多少年的官,却说“一去三十年”,真有这么难熬吗?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,看来是很难熬的,回家种地还有种终于实现理想的痛快。也难怪,人家“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”嘛,回到自然就是回到本性、本真。所以,山里乡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:袅袅炊烟、鸡鸣狗吠、草屋榆柳。一个人能按自己的本真去生活,这事说来容易,做起来难于上青天!

说渊明兄穷,肯定是叮当响的那种,其实从彭泽回到家里开始几年还可以,后来越来越不行了。关键是渊明兄喝酒写诗还是相当的出色当行,但种田就不在状态、不敢恭维了。我们看看他怎么种田:

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(《归园田居*3》),你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种草,还是在种豆。要是现在专门种草不仅能卖几个酒钱,说不定还成土豪了,但那时候没这事,只要填饱肚子。“草盛豆苗稀”,肯定没有收成嘛。是不是懒惰呢?不是。人家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”早出晚归很用心的。但是,你不知道的是,他究竟是在“东篱下”“采菊”呢,还是在傻乎乎的“悠然见南山”,磨磨唧唧的,反正就不是个种田的人,只能算个地地道道的外行,所以,没得吃饿肚子就在所难免。好在渊明兄不在意这生活的好坏,总是乐呵呵的。

渊明兄的确可爱,这是我们民族从古到今的文人墨客所缺少的,都那么紧绷着脸的一本正经,着实有些可恶。要不我们读一读他的自传《五柳先生传》,看看你是会发自内心的笑呢,还是会发自内心的哭?

先生不知何许人也,亦不详其姓字,宅边有五柳树,因以为号焉。闲静少言,不慕荣利。好读书,不求甚解;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。性嗜酒,家贫不能常得。亲旧知其如此,或置酒而招之;造饮辄尽,期在必醉。既醉而退,曾不吝情去留。环堵萧然,不蔽风日;短褐穿结,箪瓢屡空,晏如也。常著文章自娱,颇示己志。忘怀得失,以此自终。赞曰:黔娄之妻有言:“不戚戚于贫贱,不汲汲于富贵。”其言兹若人之俦乎?衔觞赋诗,以乐其志,无怀氏之民欤?葛天氏之民欤?

这渊明兄与武二郎还真是特别相似,都是有酒就有本事,“带一分酒,便有一分本事,五分酒,五分本事。我若吃了十分酒,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。”所不同的只是一个写诗、一个打人而已。武二郎是只要这酒进入口中,这力气就来了,酒进的越多,力气就越大,被打的人就越遭殃了,幸亏他不打好人。渊明兄也是,只要这酒进入肚中,慢慢那诗就从笔下流出来了。这一进一出能量是不是守恒的呢?好像不守恒,你说渊明兄的诗,有多大能量啊,一千多年来,不仅魅力不减当年,好像还越来越诱惑人了。那酒算个啥呢?怎么就不算啥呢,那酒不也是越存越香吗?这样一说又好像是守恒的。你说呢?

渊明兄在世的唯一遗憾,你知道是什么吗?“但恨在世时,饮酒不得足。”(《拟挽歌辞三首*第一首》)此生还远远没有喝够啊。诸葛亮是个工作狂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,这渊明兄是酒没喝够,好像也有点死不瞑目的意思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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